当前位置： 小说苑（短） >> 大土豪张小波说音乐 >> 详细内容 #听我叫春#我一直对音乐都不甚了了，也一直兴趣不大。记得刚上微博时，我厚颜无耻地写道：音乐能让我感到愉悦和享受的，是在它停止那一刻。引得一片嘲讽。
但@刘春 就不一样，二十年前我刚认识他时，除了跟我抖了几天海德格尔萨特维特根斯坦，接着便抖他对古典音乐有如何深刻的和别样的理解，巴赫海顿拉赫玛尼拉夫嗯嗯嗯嗯嗯嗯一批名字及一批名曲，我是真的点头嗯嗯嗯，接不上话，自卑到尘土里，能掏钱请他吃顿饭我就觉得祖坟上青烟袅袅了。
二十年前哪，那时他在北京也就一十几平的斗室，居然开始置顶级音响了，当然都是二手甚至三手的，抑或是熟人淘汰他如获至宝运回家的。德高、皇牌、西湖等品牌他都有过，各路女文青都曾经在他住处被久远而伟大的音乐洗礼，他时而会热泪盈眶，女孩子也只能跟着哭，“非如此不可”，“非如此不可”。
我间或也会被拉去，但只是被他用以向别人说明一个乐盲还苟活在世界上“意义的荒谬”。我苦脸坐着，音乐沉郁时我假装思考，他会揶揄我：“这段亨德尔音乐里的现代性焦虑和你那脸上的原始表情是不贴的，你还是先回去吧嗯嗯嗯嗯嗯嗯”四周有女生压抑了的笑声。
我走在街上，走着走着觉得人快要散了：“我毫无用处，我毫无用处。”我发出艾略特一般的呻吟，不断地呸自己。
这以后我就不愿意做陪衬了，他几次喊我去听他新淘的黑胶我坚决拒绝。直到有一次他说我再不去他会跟我绝交：“燕飞利仕知道么？你不听听这套音响死都超度不了。”
只能去。那时他的房子已经很大了，房间很多，状若迷宫。又是不少女孩，好几个面孔在电视上常见。我进去时他们听的好像是阿赫玛尼拉夫，曲目我早忘了。声音从四面八方袭向你，有时像海洋猛地竖了起来。刘春边啜红酒边跟女人们聊：“一张照片你们看到的是什么？可能是人可能是风景。我看到是什么？是相机的功能、镜头的功能乃至胶卷的功能。这套INFINITY也是如此，可以说，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厅在它面前都会汗颜，因为......”
这时，音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略显另类的旋律，尖锐而孤独，刘春紧道：“快注意快注意，在其它音响里这个呈现都是有遗憾的，有的显浊，有的显单薄，还有的显浮华，只有燕飞利仕啊啧啧啧，你们听，这段旋律既有冰一般的冷酷无情，亦有水的纯净自流，你还会偶尔感觉蒸汽拂面，它们甚至能共时展开，你心灵何时获得过这种宗教般的抚慰？你的罪感与耻感都会被它针炙一样触发了，你会......”
说到这音乐结束了，刘春的声音迟滞了一下，因为那个尖利而孤独的旋律还在继续，还在继续，还在继续。他一拍脑袋冲了出去，嘴里喊：“操，水壶烧开了。”
这就尴尬了。